吉安“秦腔”--圳头鼓板乐
欧阳跃亲文/摄影
初次来到江西省吉安县圳头村采访鼓板乐，我有些失望，堂鼓、月光锣、水钹、小锣、大鼓、红木响板、梆子.......这不就是乡村锣鼓而已吗?
乡村锣鼓，并不稀奇，吉安每村都有。但当74岁的刘襄达老人郑重地翻开他父亲刘德昌在民国22年手抄的“圳头鼓板乐工尺谱本”时，我才看出点端倪。圳头鼓板乐并不是普通的乡村锣鼓，曲谱里显示，鼓板乐有吹有打，有说有唱，风格古朴、形式独特。
为了打消我的疑虑，6位老人开始在宗祠里摆开架势，操练起《大天官》。鼓点响起，刘襄达老人扯着嗓子念道：“天开黄道正兴隆，各管楼台锦绣中，敬奉三杯姑酒，八仙齐到华堂中。”
鼓声节奏突变，其他老人齐声附和：“功曹打马走四方，凡间有事我家当，善恶其在文明内，全家一本奏天朝。吾乃 四大功曹 天官下界施福 我等在此伺候 咦 ......”
二十多分钟的《大天官》唱毕，老人们又演唱起《破江东》： 众军来到 千军踊踊 手执作其枪 闪闪耀耀 有一个大将 这里剿灭 你来了 快快走 走忙忙 .......此时，正是风雨大作，“瀑布”般的雨帘从飞檐翘脚倾斜而下。而大堂中，鼓声、锣声、唢呐声、念白声、歌声,悠扬婉转、激越慷慨。好似千万将士海啸山盟，在良将“张辽”统领之下一路拼杀过来。
这哪里是普通的乡村锣鼓，这分明就是吉安版的“秦腔”。或庄严肃穆，或热烈欢快，或雄浑粗犷，或明快清丽，或震摄心魄、豪气冲天，或悠扬温婉、清新悦耳。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让我见证了圳头鼓板乐的无穷魅力。
休息片刻的空隙，村里两位传承人刘襄达、刘玉忠为我们揭开了圳头鼓板乐的神秘面纱。
历史上，鼓板乐曾在吉安县敦厚镇圳头村及周边乡村广为流行。近代以来，尤其是建国以后，圳头鼓板乐受到较大的限制甚至冲击。尤其是《大天官》之类被视为迷信内容的乐曲，更是被严厉禁止了数十年，陷于濒危失传的境地。那些大小鼓板乐工尺谱本，也难逃厄运，在破四旧中随同大量文物古籍等一起被付之一炬。幸好刘襄达、刘玉忠两位，谨遵父命，将各自保存的手抄工尺谱本多方隐藏才幸免于难。才使得《大天官》《海歌》《破江东》等汉乐鼓板乐中的精华曲目在圳头村完整遗存。
在民国22年手抄的“圳头鼓板乐工尺谱本”的扉页空白处，父亲用钢笔一笔一划给儿子写下了“刘襄达要用心记”，敦敦教诲之情力透纸背。
师出有道。圳头鼓板乐艺人尊“唐代敕封鼓板先师”为祖师爷，以口传心授方式传承，在该村世代相传至少200年，目前已传至第六代。
圳头鼓板乐共计200余首，分为套曲、散曲和小乐曲。套曲50余首，为大型器乐曲，结构严谨，气势恢宏，曲头有引子，曲中有段落，后面有尾声；散曲节奏明快，气氛热烈，计有80 余首；小乐曲80余首，感情尤其雅致、细腻。主奏乐器有打击乐：堂鼓、月光锣、水钹、小锣、大鼓、红木响板、梆子等；吹奏乐：唢呐。唢呐一般配两支。乐手亦兼说、唱，人物、角色相对固定。如《大天官》，六位乐手分别完成天官、寿星、禄星、福星、牛郎星、织女星的相应唱腔、道白。
俗话说“到哪座山唱哪个歌”，鼓板乐也有其固定的服务对象。农家建房上梁，必奏《大天官》，曲牌不变，鼓乐不变，但念白唱词却改为了赞诗。打龙灯则演奏《海歌》《破江东》《九腔》，朝拜、八月十五烧宝塔则以《九腔》为常。平时村民嫁娶、庆生、拜寿则流行演奏《小桃红》《柳青杨》《鹅毛序》。
欣赏完老人们的演奏，我意犹未尽地在这座蜗居都市里的历史文化名村走了走。村长一路骄傲地介绍说，村前有笔架山，后有五马回槽，左有金盆银盆，右有泉塘活水，东有金腰玉带，西有双龙戏珠，中有七星伴月等天然形胜。村里自宋朝以来，前后有77人任七品以上官员。朝议大夫、直奉大夫、进士、案齐古稀、文林郎、圣朝国老等牌匾挂满了宗祠。鼓板乐，或许就是圳头延续文脉，传承家风的文化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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