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飘逝的乡音(文/胡春尔)
本帖最后由 米豆豆 于 2022-6-27 14:32 编辑随风飘逝的乡音
(文/胡春尔)
从乡村出来的每个人,他都有印记和符号的,也许就是人们自带的地域密码。这个地域密码的外在特征,便是乡音。在我生活的吉水县,赣江穿境而过,千百年来,形成了水西和水东,人们一开口说话,便知是水西或水东之人。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水土,滋养了这一方人,这乡音,随风飘荡在这方水土之上。
对乡音的描述和描写,当属唐贺知章的那首“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1300多年前的唐代,被誉为诗人、书法家,做官做到太常少卿,礼部侍郎,正授秘书监,工部侍郎的贺知章,唐永兴(萧山)人,早年迁居山阴(今绍兴),从小读书,致仕为官,在外工作几十年直到退休,回到家乡,仍是乡音未改。我想他一定是个讲官话和讲家乡话的典范。不然的话,老家村庄里的儿童怎么能从他乡音凫凫中询问他从哪里来的呢?
近段时间,我的手机视频、抖音上经常看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以及吉安本地翻版抖音“我是节安的,男各叫伢这里,女各叫女这里,小各叫细伢里”,看着这些关于乡音的视频和抖音,引起了我心底的共鸣。
乡音只属于故乡。我的故乡在赣江以东的水田乡孔巷村,过去的时光,贴在它上面的标签是贫穷落后,封闭自守,我生于斯长于斯,因而便有了厚重的乡愁和乡音。我们这里管大人叫“太人”,男的叫“崽人”女孩子叫“女得银里”这乡音是多么熟悉和亲切。但离开家乡几十年后,乡音中许多词汇也随着时代的发展发生了变化,虽然总体是清晰的、熟悉的乡音记忆,但有时也是渐渐模糊的。
我记得小时候,如果是操着一口普通话的人来了,村里的小孩们便好奇地跟着,眼里流露出新奇和羡慕,让人家感觉到很不自在。如果是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进村,大人小孩都十分警觉,远远注视,近处盯梢,就连巷子里门前的大黑狗,小黄狗们也觉得不象是村庄之人,成群结队地尾随在别人后面,仰头嗷嗷直叫,不敢攻击,也不放过。我想,这是千百年来的血脉传承,让封闭自守的故乡亲人们,在内心深处形成一种一致对外的心理状态,生怕自己或者村民们受到外来侵害和欺骗。
改革开放的大门打开,故乡人终于迈开双腿,小心翼翼走向四方,他们忐忑地踽行于城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中。他们走出了乡音覆盖的区域,内心是诚惶诚恐的,忐忑不安的,他们既为外界的新奇发展变化而惊讶,又为自己作为农村人说土话而不会讲普通话感到卑微。九十年代初期,打工潮兴起,人们大规模地离开乡村,到城市谋生去了。此一去,山高水远,稍有成就的人留在了城市,连同他们出生的儿女,从此把故乡变成了驿站。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故乡才有了热闹的场面,飘散出烟火气的炽热。
我每年回去好多次,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回到家乡,村民们的热情好客,让我感到特别亲切。我的故乡欣逢峡江水利枢纽工程建设的大好时机,移民新村建设得漂漂亮亮,人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外出打工的也回家过春节了,走在村庄的巷子里,不时有乡音和普通话对我的问候,好在这么多年的历练,让我在乡音和普通话之间转换游刃有余,对答如流。说普通话的应该大部分是我们的下一辈,在外读书、务工、经商、就业,他们西装革履,他们穿着皮鞋或高跟鞋,满口的普通话,他们已经不知道如何讲乡音了。
命运使然,兜兜转转地我来到县城工作,居住。曾记得,吉水县城很小,人口不多,除了上班族的普通话外,以吉水县城文峰大队、文水大队、上下老街四牌楼的原住民口音占据了主流“该只后生蛮彪(意为帅)”“来,到屋滴来恰饭”,亲切的话语中,似有吴语越音之美。
如今的县城很大,“四区融合,大美吉水”,吉水真的很美。人口很多,城市化浪潮大背景下,县城变成了一个“地球村”。乡音在这里有了大杂烩的感觉。从赣江以西的人们说出来的乡音,空旷、粗犷,而赣江以东人们说出来的话语,温糯,呢喃。但略带乡音特征的普通话已经成为了主流,子女读书,商务活动,工作交流,客观上要求用标准的,统一的语言交流才是。
但是,久居乡下而到县城来居住的人们,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不说乡音的时候,言语是一种折磨。我记得我在政府部门工作时,我们单位领导有一位是水东人,他作报告时,照着稿用普通话念,尽管是捋直舌头,全神贯注,但还是声音打颤,甚至面目狰狞。夹杂着乡音和普通话转换所念的稿子,常让我们抿嘴而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怕伤害领导的自尊。当他讲完话,神情舒展,慈眉善目,满脸微笑,我们感到他是个和蔼可亲、慈祥宽厚的领导,充满着亲和力。
乡音还是一条细细的线,既划分了时代,还隔阂出了鸿沟,城市的普通话与乡下的乡音,有时带给人的是眼神的分别,甚至是对人的鄙夷,近日傍晚,我沿着县城滨江大道散步,昏暗的路灯下,两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趿着拖鞋,穿着超短牛仔裤,横跨在大理石栏杆上,旁边放着奶茶,每人叼着一支细烟,口吐烟雾,一闪一闪。人来人往,那形象实在不雅。我经过她们跟前时,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我用乡音劝诫了一句“女仔,注意下得”,“关你屁事,多管闲事。”她用普通话怼我,此时的我折返回来,大声的用普通话教育了她们一番,她们不知道我也会普通话,她们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趿拉着拖鞋,口中嘟囔着什么,跳下栏杆,走了。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我站在那里,感到一阵阵的难过,小小年纪,不学好,沾染恶习,将来怎么安身立命。我可以想象出她们的父母,对她们的无奈和心酸之状。
几十年来,因为工作关系,外出学习或考察,去过国内的不少一二线城市,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听到带有京腔味、北方味、南方味的普通话,交流顺畅,表达到位,方便易懂,但是有一次在北方大连,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亲切的乡音,我即回头寻找乡音的出处,不用介绍、不用搭讪,从声音的介绍中,我看到了故乡的影子,看到了故乡走出来游子。那天,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盛情邀我去街头酒店里小酌,他说,那时的我,挣扎突围,跳出龙门,甩掉了贫穷落后,过上了普通而交流的生活。如今,年纪半百,格外眷恋家乡,思念乡音,因为我们每个人的乡音就是出处,就是根和魂……乡音代表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乡音是奔跑在家乡蓝天白云下的畅快,乡音是亲友齐聚亲情浓郁的日子。出门在外,听不到故乡的乡音,回不到从前的美好,乡音正在他这一代人中渐渐消失。说着说着,伤感起来了。
是啊。乡音正在逐渐消失,我以为,保护乡音和推广普及普通话并不相悖,甚至可以相互映照,乡音是一个地方的文化载体,具有非遗价值,是中华民族文化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乡音会逐渐消失,但不会消亡,因为它有适应生存的土壤和强大的基因,它不会随风而逝。 一人一句,我先来:恰里不妥组 我来一句:恰哩么? 去过那里 水西 水西骂人那真的是服了。 文化苦旅看多了 https://app.maidi.me/public/emotion/face_068.png 优球田时机卖啵? https://app.maidi.me/public/emotion/face_chigua.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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