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文/肖瑞麟)
儿时的年味(文/肖瑞麟)
当今,在一些人的眼里,年,已是没什么味道了。对于他们而言,过年,无非是大年三十吃一顿年夜饭,打着饱嗝看完春晚,明儿一大早起来,见人作个揖,拜个年,说几句祝福话,这一日一夜的功夫也就算把年给过了。
可早些年,我们农村过年却没有这般敷衍,而是年味十足,过得有模有样,只有年味从冬天一直飘至春日,这年,才算是真正过完了。
那时,年味最早是从阳光里晒出来的。冬至过后,村妇们就开始吱吱喳喳的嚷开了:“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又快过年了”“是啊,又该准备过年的腊味了”。没几日,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的晒上了腊味,腊味品种多样光猪身上就有若干如肉,心,肝,肠,肚,舌,胆,耳,尾巴等,还有腊鹅,腊鸡,腊鸭,腊鱼。这腊味是备着过年的佳肴,除年饭或待客,一般人家是不会轻易蒸食的。也有富足人家会把腊味浸泡在茶油里,不会变质,即使来年捞出来,还是鲜鲜亮亮,极好吃。那年头谁家殷实不殷实,不看别的,看晒杆上的腊味便一目了然。腊味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透着油光,很是诱人,那飘出来的咸咸的香味,应该是最早的年味了。
年味,也是从酒缸里飘出来的。备好了腊味,村妇们便着手酿酒了。我们客家人喜吃米酒,酒是纯糯米酿制,后劲虽不及米烧,但一般人两三碗下肚,也会醉得晕晕乎乎。酿酒这活儿,不仅道序多,而且还得凭经验。浸泡过后的糯米倒进木桶样的大甑后,放至柴火灶里,蒸上两三个小时,蒸熟后,把饭甑再架在大盆子上,然后浇水降温。这道工序极为关键,若降温过头则不会充分发酵,酒水出得不足;如降温不够则酒极易变酸,甚至易成一坛酸醋。降温后,便要将酒曲倒入糯饭中,反复搅拌匀称。酒曲多少也得把握,多了,则酒劲大且口感老;少了,太嫩且酒劲不足。待充分搅拌后,再复甑中,用旧棉絮在外包裹严严实实,这酒才算酿完了。个把星期后,那诱人的酒香就会飘溢出来,弥漫整个屋子。这时,男人们的喉管里便有了滚滚的作响,女人们会在一边偷偷的笑。
年味,也是从锅里炒出来的。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木质的或方或园带格子的茶点盘,五格的称五子盘,七格的称七子盘。待客时,每个格子放着不同的食物,最常见的有葵花籽,花生,黄豆,姜糖,红薯片,爆米糕;或自家晒的果脯如桃子干,南瓜干;有的人家还有油炸的烫皮,南瓜花,苦瓜干等,这些都是香香脆脆,很是好吃。每至春节临近,大人们就会在晚上,趁孩子们睡去后,在锅里或炒或炸的。有时,小孩被吵醒后,就会寻着香味来到厨房,抓上一把食物钻进被窝里,往往吃着吃着便睡着了。待妇人上床时,见孩子还在“咯咯”的笑,便忍俊不禁,轻轻地亲着孩子的脸,心想,孩子这一夜的梦,也许都是香喷喷的。
年味,也是从河边里笑出来的。从农历腊月二十四日起,各家各户便开始除尘打扫,清洗什物了。一大早,村妇们便会把家里的锅盖饭甑,衣物被单用箩筐担到河边,一溜而排开,有用谷壳擦洗什物的;有用木锤拍打被单的;大伙儿聚在一起边洗边聊,说着说着便打起了野话,时不时引来一片笑声。小姑娘们把头热埋进了胸前,通红的脸在水面上不停的荡漾着。有调皮者故意扔个石子,溅起了水花,又引来了一片笑骂。整个小河热闹得像过年似的,荡漾着欢快的氛围,大家都期盼着家里焕然一新,迎接新年的到来。
年味,也是从年画里装点出来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春节贴年画,是一种风尚。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会去新华书店或小镇的文具店购买年画。那时,年画品种很少,都是一些国家领袖与农民学生在一起的画像,记得有张《幸福渠》的年画,就是反映农民与毛主席在一起欢乐的景象。还有就是样板戏的剧照,也有反映新农村建设的场景画以及一些兽鸟山水画等;到了八十年代,多为国内电影的一些明星照;九十年代后贴年画的就越来越少了。在当时,这些浓墨重彩的年画,确实给了千家万户平添了兴旺欢乐的喜庆氛围,再加上大门上的对联一贴,年的意味便鲜活活的被点染出来了。
年味,也是从人情味里散发出来的。在中国,要说最有人情味的节日,当属春节了。而最能体现人情味的,那就是在亲朋好友间的吃请上。早些年,一般人家都有兄弟姐妹好几个,兄弟长大成亲后,就会分开另起炉灶,而年迈的父母多数也分别由分了家的儿子赡养。到了大年三十那天,无论兄弟间关系如何,做长兄的都会把父母和弟弟们叫到自己家来吃团圆饭。饭桌上,家人们边吃边聊,算计着一年的收成,畅谈着来年的向往,其乐融融,在阖家团聚中展示出了饱含敬爱之情,手足之情的人间景象。过年后更别说了,初一来拜年的,初二回娘家的……吃了上家吃下家,吃了邻居吃亲戚,几乎天天有吃请。酒桌上,大家彼此心窗洞开,真情挚语,即使平日里心中有何芥蒂,也会在推杯交盏中化解而开。如此这般的每一次宴聚,都是彼此情感的一次升温,使人感受到一股浓浓的亲情和细腻缠绵的人情味。
年味,也是从爆竹声里渲染出来的。人的一生,有些记忆都与年有关;而对年最深的记忆可能莫过于玩鞭炮了。记得小时候,临近过年,我们就会把平时捡废铜烂铁换来的钱去集市上买鞭炮。那年代,压根就没有烟花电光炮什么的,爆竹也是本地家庭作坊里做的,只有一串串的鞭炮和指头一般粗的大炮。买回后,我们会小心翼翼地将那一串串鞭炮拆开成一个个小鞭炮,藏好后,就天天盼着等过年了。那时,农村家里穷,很少有在大年三十夜里燃放炮竹的,都是在大年初一早上开财门的时候,点燃一挂长长的鞭炮。我们听到响声后,就会从床上蹦起来,冲到屋外去,与小伙伴们争抢着地上未燃着的鞭炮,捡了东家去西家,半个村子转回来,已是满满的一口袋了。然后,与小伙伴们一起,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打,往空中抛,往鸡群里丢,往鱼塘里扔,一直打到胳膊疼,但仍乐此不疲,欢笑着,嬉戏着,完全沉浸在这淋漓酣畅的欢乐之中。
年味,也是在舞龙灯中闹出来的。在正月里,最热闹的当属舞龙灯了。记得小时候,听说晚上要接龙灯,我们就兴奋不已,天刚黑,就站在高高的土墩上,不停的朝村口张望,当听到“咚咚锵”的锣鼓声时,就会激动的朝大人们喊:“龙灯来了,龙灯来了”。大人们便敞开正厅的大门,点亮大灯,摆上茶点酒水,为迎接龙灯张罗着。龙灯刚上来,大人便在屋外点燃一串长长的鞭炮,一直把龙灯迎到厅堂门口。这时,领队者双手作揖,大声的道上几句新春祝福话后,龙灯便开始舞了起来。寂静的村子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全村的人进入了狂欢,呼喊着,跳跃着,不停的向龙灯扔鞭炮。龙灯在鞭炮的焰火中游走飞舞,忽而昂首摆尾,像是腾空驾雾;忽而贴地狂舞,如蛟龙下海,很是壮观……至今忆起来,心情仍很激动,那场景应该春节里最热闹最欢快的年味了。
回想儿时过年的味道,是香甜的味道,是温馨的味道,是欢乐的味道,是从嘴到心都填满幸福的味道。尽管,我们在渐渐老去,但那浸润心田的年味,却长久缠绵在我们记忆里,终身难忘。
作者简介:肖瑞麟,男,江西遂川人,全国公安文联作家协会会员。于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江西日报》《江西法制报》《警察天地》《井冈山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等文章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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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于今年过年而发吧 文采非常好
现向钱看向权看,世态炎凉 必须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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