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语呢喃 发表于 2017-4-11 11:49:13

月夜最思亲

    乡村的夜,静得很,偶有犬吠人声,却一直无法打破那撩人的沉寂,只有月亮和星儿最懂人们的心思,静静悬挂点缀于深邃的夜幕中,将清青冷冷的光辉洒落于世间。今夜,老家略显苍凉,红墙黑瓦也泛起微白,像沾染了一层微微的银霜。难怪古人借月抒怀、触月伤情的大有人在?家人团坐时,只是偶然谈及爷爷,在那寂清的夜景下,我的心间渐渐流淌出对爷爷无尽的思怀。

    是啊!童年时期的夜晚,记忆中,爷爷总是手摇大蒲扇,一边替躺在竹倚靠背凳上的我赶着蚊子,一边给我讲着他年轻时期那苦难而又充满神奇迷离的故事。故事中有凄惨悲离,也有乐观与血气方刚的豪气。而我呢,总是带着对他的无比钦佩,神情游离于故事里外,然后脸挂甜美的笑意,酣然地入睡过去。

    爷爷的童年是苦难的。十五岁丧父,被迫从军自保家门,而正值壮年的他,又是悲凄而刚毅的。中年复而丧子,只得抱养了我的父亲延续香火,然他勤学苦练,习得一身治疗骨伤科的好技艺,又学来上山下水,捕捉鸟兽鱼虾的过硬本领。爷爷能称得上安逸的只有他的晚年了。那时,我们兄妹四人相继出生、成长起来,给他老人家平添许多的喜气。他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从容淡定,从不朝我们发火生气。我们爱他,他更爱我们。他的老年便是在陪伴我们的成长中度过的。

    我们家村前有条弯弯的河道饶村流过,河床上石头层差突兀,河水清凌凌的,两岸青草悠悠,偶有水柳婀娜。河里的鱼虾可肥啦!尤其是那大块头的黄鱼呀、鳖鱼呀、和那身型狭扁的鳊鱼。每年春季发水期,水库的水位上涨,便有大量的鱼虾蜂拥至上游产卵或嬉戏。那期间爷爷便会施展全身的解数,氊、网、笼、罩,十八般捕鱼的武器样样用上。于是,我们家餐桌上便经常能吃上鲜味可口的鱼虾了。在所有捕鱼的家当里,最神的要数爷爷亲手编制的鱼笼了。春夏的黄昏时分,太阳还在留恋地斜照着清凌的河水,水面上时有水虫奔走跳跃,河里的鱼虾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们一会儿追逐嬉戏,一会儿浮出水面张开小嘴巴吐气冒泡泡。这时,爷爷便会带我们提着鱼笼,把他们放入深潭的入水口处。每到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又会在爷爷的率领下,提着鱼篓去收获胜利的果实。那水里的鱼笼一提起来,简直会让你看傻了眼,只见里面什么都有,什么黄鱼、鄤鱼……最可爱的可要算那四脚的鳖了,他们满笼地乱爬,青绿色的外壳,雪白的肚皮,那纤长的头,一有动响总会迅速地往回缩。像这种收获胜利和喜悦的日子一直可以持续到入冬以前。

    要是你认为入冬以后的爷爷会有些消停的话,那你绝对是猜错了。冬天里,最能让爷爷施展身手的,便是那些树木仍然有些葱郁的森林了。爷爷有一杆长长的鸟铳,乌黑细长的枪杆,被他摸得黝黑发亮的枪托,鸟铳上系着一根用猪皮做的抢带。它可是爷爷的命根子。一有闲工夫,爷爷总爱背着它满山转悠,而每次他回来,总能带回很多让我们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收获。其实除了玩枪的把式,爷爷还会很多捕捉野兽的技能。像什么下夹子呀,装弶呀,五花八门的。冬天的山林里,格外沉静,要是有鸟兽鸣叫或出来活动,爷爷总能分辨出那是什么来。他常常晚上出去狩猎,白天才回来。虽然有些忙碌,但却乐此不疲。他带回的野猪呀,刺猬呀,麂子呀……把我们看得都有些眼花缭乱了,那些动物的皮毛把我们家贴得满墙都是。有时我觉得他真神!就那么一两根粗细不一的绳子,外加几根木棍条,怎么一到他的手里,便成了天然的捕兽工具。之后,同爷爷进山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学得了许多捕捉鸟兽的经验和方法了。

    其实爷爷还有一手绝活,便是编制草席了。每年春天,爷爷会在我们家门口种上一大块的席草,又在山里开出一块荒地种上亚麻。这两种作物,可是编制草席的必备材料。那席草和亚麻一到秋季便会被收回。亚麻被剥下皮,将皮泡入水中,过上一段时间捞上晒干后,爷爷将它纺成穿草席的麻绳条,至于那席草呢?爷爷会组织我们全家将其一分为二地剖开,然后抱到村前河滩上去晒干。那期间,我们全家上下只要有空,就得做好他两老的帮手。而爷爷呢?便俨如是个指挥官似的,总是把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等一切准备工作都就绪时,爷爷便会充分地利用空闲时间,他负责穿席草,奶奶压杠,夫唱妇喝,一板一眼地织起草席来。那时候,只要经过咱们家,总能听到噌噌和喀拉的声音响彻我们家。爷爷织出的草席又细密、又光滑、又耐用。于是,织草席的活儿同他的狩猎的行当,自然也就成了我们全部家用的支柱产业。

    要说最令人信服的,可能还是爷爷那接骨的技术,疗伤的药方和他那无私为村民奉献的精神。爷爷常说:人要多积点德,行点善,那样方可延年益寿、造福子孙后代。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每当村民民伤这伤那的,都是找爷爷帮忙治疗,而爷爷总是分文不收。人们为了感谢爷爷的善行,自家宰猪后请他老人家吃个饭,或是送点蛋肉之类的给他滋补身体,他总要再三的推辞。其实那些疗伤的药材,都是爷爷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才找着的。为了寻一些特殊的疗伤药,爷爷还不幸受过好几次伤呢!可他没有一点怨言,他说,找药治病是他的一种爱好,看到病人的痊愈,他会有一种成就感。每次当药材找回后,他都要对药材进行详细的分类清洗、再切成细快晒干,然后或装入坛中备用,或用酒泡着备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他真是自得其乐。因为他德高望重,所以深受人们的爱戴。记得爷爷去世那会儿,全村老少都来拜祭他,送殡那天的队伍把整个山路都排满了。村民们同我们家人一样,对他老人家都寄予无限的哀思。

    爷爷永远离我们而去,他带走的是我们常人所学不来的满身技艺,留下的是我们对他无限绵长的缅怀和着实令我们应该细细掂量的深思————人无全人,但可做尽可能全面的人,人活世上,不能白走一遭,要用有限的时光做好更多的事情,那样才能无悔无憾!

    夜色还是那般的撩人沉醉,不知步入来世的他,如今过得还好吗?
                                                   ——《冬青草随笔》
    冬青草,本名傅学诚,1975年出生,青原区思源实验学校教师,东固畲族乡人。他深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定会让他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

dollarforme 发表于 2017-4-11 11:59:01

文风流畅,人事淳朴! 文好人更好,赞一个!

天立 发表于 2017-4-11 12:36:48

文笔细腻,需慢慢品读https://www.maidi.me//mobcent//app/data/phiz/default/23.png

玉山麦伢 发表于 2017-4-11 12:40:26

哇靠,比鲁迅的《故乡》还故乡!我等粗人边读边脱口飙了这么一句话了。

江澜 发表于 2017-4-11 12:51:13

我有点好奇,这个傅老师和你是朋友吗?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发布而是由你来转发?
此人文思细腻,细节见真功夫。

云中岳 发表于 2017-4-11 13:15:28

江澜 发表于 2017-4-11 12:51
我有点好奇,这个傅老师和你是朋友吗?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发布而是由你来转发?
此人文思细腻,细节见真功夫。 ...

你们一类{:强:}{:憨笑:}

云中岳 发表于 2017-4-11 13:18:37

江澜 发表于 2017-4-11 12:51
我有点好奇,这个傅老师和你是朋友吗?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发布而是由你来转发?
此人文思细腻,细节见真功夫。 ...

据本人所知,傅老师非其亲属,盖因才相荐缘故。其文章确好,不过我们倒更愿意看到呢喃本人帖子不是?{:憨笑:}

甘鳞 发表于 2017-4-11 13:24:16

莫不是说的我爷爷,捉鱼,尤善甲鱼,讲古,打猎,装Tia,打草鞋,,,,不过我的是亲爷爷~~

细语呢喃 发表于 2017-4-11 13:29:04

江澜 发表于 2017-4-11 12:51
我有点好奇,这个傅老师和你是朋友吗?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发布而是由你来转发?
此人文思细腻,细节见真功夫。 ...

这个老傳,过两天得闲我会开帖说说他。

细语呢喃 发表于 2017-4-11 13:29:57

云中岳 发表于 2017-4-11 13:18
据本人所知,傅老师非其亲属,盖因才相荐缘故。其文章确好,不过我们倒更愿意看到呢喃本人帖子不是?{:憨 ...

工作繁忙,且下班后忙孩子忙家务。产量确实比较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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